今年的除夕夜,母親沒有再打電話過來。我心下一驚,忙翻起日歷,距離上一次與母親通話,已經(jīng)是兩個月前了。
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,我開始不愿意接聽母親的電話,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不耐煩。就連兩個月前的電話,也是我以工作忙為借口敷衍掛掉。
可是我明明記得,小時候我總是黏在母親的身后,絮絮叨叨地說著所見所聞。母親也從不覺得聒噪,極為溫柔耐心地回應(yīng)我,告訴我做人的道理。
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?疏離、不耐、敷衍開始出現(xiàn)。
我不禁回想起大學(xué)畢業(yè)后,我和相戀五年的男友分手。他回了浙江發(fā)展,而我留在了北京選擇了北漂。所幸我是幸運的,找到了一份穩(wěn)定的工作,在這陌生的城市里。這些年我一直忙于工作在外奔波,為了事業(yè),我不眠不休。
累嗎?我時常這樣詢問自己。
答案是肯定的,很累,可是我從來都不后悔自己的選擇。正因為這是我的夢想,所以我甘之如飴。
隨著時間流轉(zhuǎn),不知不覺,恍然間發(fā)覺我已經(jīng)二十有七,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紀(jì)??晌矣X得我還年輕,想再努力拼搏幾年。
然而,母親總會突然地一個電話,打斷我的所有念想。話題總不例外為:我何時談戀愛,何時回家等等。其實我也明白,這是作為一個憂心女兒的母親的擔(dān)憂與掛念。
可每當(dāng)母親提起時,我總會不耐煩。
前幾年,我還會回應(yīng)我的母親,告訴她,明年,明年我一定回去。母親聽到我的承諾總會很開心,向我訴說著家里的近況。說著等我回去,一定要給她打電話,她殺只雞,買些排骨,做一大桌菜等我回家??墒擒嚻卑嘿F,路程遙遠,工作繁忙,我把承諾回家的話語拋之腦后。
可能從那時開始,對母親的不耐煩就已經(jīng)出現(xiàn)。
近幾年,母親再打電話過來,我瞥見手機上躍動的號碼,總會下意識地選擇視而不見,繼續(xù)做著手頭的事情。甚至有時候避無可避地接聽到,也總以工作很忙為借口而匆忙掛掉電話。
過完年后,我去參加室友的婚宴?;槎Y定在蘇州,坐火車需要一天的時間。我到達時,林月和鄭筱已經(jīng)等候多時了。我們彼此對視了一眼,雖未言語,可我們卻都明白對方所表達之意。
今天結(jié)婚的蘇燦是我們寢室中最小的,也是最有希望讀博的。我們都以為她會按照自己的計劃一步一步讀完博后,再考慮結(jié)婚。但我們卻被她一條突如其來的結(jié)婚信息打得猝不及防。
那一天晚上,我們聊了很多。像在大學(xué)一樣,四個人蝸居在一張小床上,訴說著少女的心事。
蘇燦告訴我們,她是單親家庭,她的父親在她很小的時候便過世了。這么多年,她一直忙于學(xué)業(yè),忽略了辛苦把她拉扯長大的母親。她說,學(xué)業(yè)和夢想固然重要,可是母親年邁,她想在家多陪陪母親。
所以她妥協(xié)了,放棄了考博,毅然決定回家,去照顧媽媽。
蘇燦舉行婚禮的那天,我們坐在席下,看著高臺上新郎新娘交換婚戒,我們突然淚目了。
在這一刻,也許是氣氛有些煽情,也許是感嘆于曾經(jīng)一起嬉笑玩鬧、無話不談的小女孩找到了屬于她的幸福,也許是意識到我長大了的瞬間,也許是突然懂得了年邁母親的辛酸。
我終于忍不住,眼淚落了下來。此刻我清楚知道,我的心底有一處空落落的地方,空缺了點什么東西,正在此時無限放大。
那是名為愧疚的情感。
03
突然很想念,想念母親包的餃子,想念母親做的菜,想念母親溫柔地囑托,想念母親殷切的關(guān)心。
懷著這般心情,我撥通了那個號碼。
電話沒響多久,便接通了。我有些顫抖,有些害怕。
怕什么呢?
怕母親責(zé)怨我的欺騙與敷衍。
母親像是有些意外,連忙問我怎么了,是不是錢不夠花了,或是遇見了什么難事。
我顫抖著聲音,告訴母親無事。只是……有些念家了。
母親好似并未發(fā)現(xiàn)我的異常,急忙安慰我。
掛了電話,我淚如泉涌。
二十八歲,我結(jié)束了歷時五年的北漂之旅。
到家的那一天,雪下得很大,周圍的景色都被雪色覆蓋,可我眼中卻有一抹亮色,令我怦然心動,經(jīng)久不忘。我拖著厚重的行李,行走在雪地中。
遠遠地,我便瞧見母親打著傘,佇立在雪地中,遙望著向她走來的,多許久未見的女兒。
行至母親身前,我抬手擁住了母親。我想,這一刻,足夠治愈我所有的痛苦與不安。
回到家后,我找到了一份薪水不高但卻足夠自由的工作。工作不忙,我時常陪著年邁的母親說話散心。這樣平淡幸福的生活,加之母親伴在身側(cè),令我心安。
二十九歲,我遇見了我的愛人,我們很契合,他愛我尊重我。三十歲,我們結(jié)了婚,幸福美滿。
好像在我的記憶里,母親從來都愛美,總會把自己捯飭得妥妥帖帖的。但現(xiàn)在卻有些顯眼的白發(fā)了,臉上也漸漸多了皺紋。又過了些日子,母親腿腳開始不利索了,記憶也有些模糊了。
又是一年初春,我?guī)е赣H去散心。我攙著母親的手,走在青街小巷里。迎面一股冷風(fēng)襲來,我有些哆嗦。母親緊緊地拉著我,細細念叨著,讓你多穿些衣服,你不聽。北方初春的天氣還有些寒涼,可在這時,我絲毫未覺涼意。
我握住母親的手,感受著母親帶給我的溫暖。關(guān)切的話語猶在耳畔響起。
我的心緒又恍然間回到,二十八歲時,在那個大雪紛飛的日子里,母親也是這樣牢牢地牽著我的手,在我耳邊欣喜地念叨著,回家就好,回家就好。
我驟然回神,回望母親,內(nèi)心卻不免感傷。
時光啊,慢些走,再慢些走好嗎。我多希望能夠陪母親久一點,再久一點。
如果可以的話,我想一直陪伴著母親。
歲歲年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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